□ 葉柏成
西北風(fēng)吹著口哨,氣溫下著樓梯,從二十幾度下到十幾度,又下到幾度,一夜之間,天空忽然矮下來幾尺,夜晚漫長。清晨起來,冷氣一個勁兒直朝脖頸灌,穿上了保暖衣、棉襖,依然會感覺有一種寒氣偷襲著臉頰、耳朵、褲腳。我穿好衣服走出家門,搓動著冰冷的雙手,讓手心手背熱乎起來,對著手掌哈一口氣,有灰白色的氣團(tuán)朦朧了面部表情,這感覺像神仙噴云吐霧,只是神仙比常人灑脫,身軀挺拔,仙風(fēng)道骨,不像我們凡人一到冬天,身體就臃腫笨拙,穿得像只企鵝,用加厚的衣褲明顯地打上冬天的符號。
天空灰蒙蒙的,飄著稀稀疏疏的細(xì)雨,夾雜著似雪非雪綠豆大的顆粒,落在手上立刻融化了。大街小巷,行人稀少,只有幾個早起晨跑的人,身穿五顏六色的運動衫,偶爾從街道擦身而過,還有早起上學(xué)的孩子們,穿著藍(lán)色的學(xué)生裝,背著沉甸甸、鼓鼓脹脹的各色書包,胸前佩戴著鮮艷的紅領(lǐng)巾,一路走著,一路說說笑笑,仿佛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喜鵲,在街邊人行道上,整齊劃一地向?qū)W校的方向而去,形成一道充滿生機活力的絢麗風(fēng)景。一位身穿黑衣黑褲,頭戴醬紅色毛線帽,年紀(jì)大約六七十歲的老奶奶,手里提著一個黃色的竹籃子,她傴僂著脊背,步履蹣跚地在穿越著寬闊光滑的街道的時候,一不小心,腳下打滑,人摔倒在馬路上,竹籃里面裝著的白菜、青辣椒、鮮紅的西紅柿灑落一地,兩個男女學(xué)生連忙跑過來扶起老奶奶,輕輕拍打著她身上的灰土。另外兩個小男生拿起地上的籃子,飛快地?fù)炱鸬厣蠟⒙涞陌撞宋骷t柿等蔬菜。過往的車輛停了下來,鳴叫著尖銳的響笛,時間過去約莫一分鐘,孩子們簇?fù)碇夏棠炭焖俚卮┻^了柏油馬路,交通迅速地恢復(fù)了正常秩序,這一切發(fā)生得太快,好像沒有發(fā)生過似的,只有那幾根鮮紅的紅領(lǐng)巾像幾束燃燒的火焰,在冬天冷清寂寥的大街上跳躍著。一位穿著橙色工作服的清潔工人,停下手里的掃帚,把驚魂未定的老奶奶攙扶著坐在街邊椅子上。
我被剛剛發(fā)生的場景溫暖著,感動著。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,自己在一個叫書堰的村子下鄉(xiāng)的途中,遇到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,他年紀(jì)輕輕的,在外地煤礦打工,突發(fā)意外,煤礦塌方,他不幸雙腿致殘,回到家鄉(xiāng)以后,他自強不息,靠自己勤勞的雙手養(yǎng)活自己,在學(xué)校旁邊辦了一個小賣部來維持生活。我看到他這種近況,就把他的故事說給退休在家的母親聽,母親聽后便與我商量拿出錢來,為他做一件實事幫他,為他購買了一把嶄新的輪椅,我專程步行三公里山間小徑,把輪椅送到他的小賣部,扶著他坐在這輛新嶄嶄的輪椅上,他激動地?fù)崦喴蔚陌咽,微笑地望著我,連聲道謝,眼眶里流淌出冬天的一縷暖陽。這件事情雖然過去了十多年,每每想起當(dāng)年的情景,我的眼睛就會潮起一陣薄霧,這薄霧是做了一件好事之后,自然流淌的幸福感動。
腦子里想著往事,我繼續(xù)行走在通往野外的路上。曾經(jīng)婆娑的楊柳早已退下綠色的紗衣;紅椿、白楊脫下了夏日中的盛裝,它們張開手臂,在這個肅殺冷寂的季節(jié)靜靜地站立著。松樹、柏樹這些長青植物,崢嶸歲月,本色不變。特別在“山舞銀蛇,原馳蠟象”冰雪覆蓋的時候,愈發(fā)凸顯出蒼翠靜碧的氣象。這讓我猛然記起詩句:“亭亭山上松,瑟瑟谷中風(fēng)。風(fēng)聲一何盛,松枝一何勁。冰霜正慘凄,終歲常端正。豈不罹凝寒,松柏有本性。”幾句詩詞,道出了松柏在歲月凜冽,冰霜嚴(yán)寒的時刻,天生耐寒的本性。正因為如此,我教書育人的母親才會將我們兄弟的名字中冠以松柏二字的含義,時刻提醒著我們做人要恪守干凈正直的品性。
曠野上荒草滿地,樹林中厚厚一層枯枝敗葉在陰雨中顯得更加濕滑。這個季節(jié),燕子、喜鵲、布谷鳥早已不見了蹤影,只有不起眼的麻雀們依然冒著嚴(yán)寒,在瘦弱的枝條上跳躍、鳴叫。它們?nèi)宄扇,在樹林間飛來飛去,不停地在冷寂的冬天樹林里,尋覓著草叢枯葉下隱藏的遺漏糧食、躲藏的昆蟲?吹竭@些麻雀,這與大千世界中我們普通的人類生活是何其相似呀,我們不是候鳥,我們不論季節(jié)冷暖,都要為各自的家庭辛苦工作,為一家人生活得更好,不停地創(chuàng)造著財富,這樣才會讓我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甜蜜、幸福。
冬是人間生活的考驗場,更是人性的試金石。遙想在千里冰封,白雪皚皚的邊疆,在四季皆是大雪天的雪域高原上,在寸草不生零下四十多度的極寒之地,我們英勇頑強的邊防戰(zhàn)士,晝夜手握鋼槍,終年很少與親人團(tuán)聚,始終堅守著祖國的邊防線,捍衛(wèi)和平,守護(hù)著萬家燈火的安寧祥和,他們猶如一道縱橫萬里的萬里長城,永遠(yuǎn)聳立在冰雪嚴(yán)寒中,屹立不倒。日夜保衛(wèi)著祖國的大好河山。他們永遠(yuǎn)是新時代中我們最可愛的人。
冬天是有骨性的。它蘊含著多少人生向寒而生的哲理,隱藏著大智慧,就像一棵棵落盡碧綠葉子的樹,枯黃如死的草,當(dāng)一聲春雷炸響,殘雪融化,它們依然生機煥發(fā),盛裝加身,用醉人的綠,渲染出春天生命旺盛的神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