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青鋒
最初來安康時,我和妻子蝸居在靜寧小區(qū)的老房子里。那時還沒修筑興安門,東堤外是一片沉寂的煤場,黑色的煤場邊緣是綠油油的菜地,仿佛給這塊雜亂的地塊收了個綠邊。閑暇之余經(jīng)常沿著東堤走走停停,穿過朝陽門,下個長長的緩坡,水波蕩漾的漢江便涌入眼簾了。
彼時還沒有安康湖的概念。漢江水自火石巖電站傾瀉而下,在城區(qū)開闊的江灘上,猶如剛擺脫父母束縛的孩童,歡快地唱著、跳著,時而調(diào)皮地撥弄豐茂的水草,時而響亮地拍打新筑的岸堤。江邊行人不多,靠近綠化帶的長椅上坐著老人,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。頭頂?shù)牧鴹l如同一串串淺綠的珠簾,隨風(fēng)搖曳,婀娜多姿。大橋東側(cè),防洪紀念塔下,幾個半大孩子在捉迷藏,嘻嘻哈哈地喧鬧聲在空曠的河谷里蕩來蕩去。
掠過水面的江風(fēng)揉皺了鏡面,也把江水的清冽帶上岸,輕輕柔柔的,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吻在肌膚上,那種心頭一凜的冰涼,卻讓人頓生酣暢淋漓的舒爽。就這樣,獨自迎著風(fēng)在水邊走著,心情是放松的,神情是愉悅的。草木的清香就在四周彌散著、侵襲著、籠罩著。
隨后兒子的出生,給我的生活賦予了新的色彩和意義。每天一下班,我總是迫不及待地抱著兒子出門,穿過新建的興安門,在新廣場、在東堤內(nèi)外享受著和兒子共度的溫馨時光。熱天的江邊,喧鬧非凡,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唱著夏日的贊歌,老年人跳著歡快的廣場舞,年輕人或釣于江邊,或游于淺水,而那幫輪滑少年則像風(fēng)一樣穿梭在人群中,留一串驚呼在江風(fēng)里。
此時的風(fēng),似乎也變得格外調(diào)皮,精力旺盛地不斷卷起江水,聲音響亮地拍打著堤岸。上了岸的風(fēng),也手腳不閑,不斷地撩撥著行人的衣角,拂動女孩的劉海,吊掛在繽紛的柳條上蕩著秋千。落日的余暉鋪在水面上,水中倒影如畫,蕩漾著斑斕的色彩,宛如一幅美妙的畫卷。幼小的兒子被這樣的美景所吸引,他左顧右盼,眼睛似乎不夠用了,嘴巴咧開,不時發(fā)出咯咯的笑聲。我也被這份純真的快樂感染著,一掃上班的疲憊,盡情享受著“時有微涼不是風(fēng)”的休閑時刻。
歲月如梭,兒子初中畢業(yè)那年,我們搬離了江南老城區(qū),住進了三橋北頭的新居室,每天站在陽臺遠眺,漢江大橋、安瀾樓、博物館以及那彩虹造型的漢江三橋盡收眼底。清晨打開窗戶,濕潤的江風(fēng)就急不可耐地躥進屋來。雖然離江邊更近了,但我卻因為生意的壓力鮮有機會親近這片水域。那段時間,我每天都緊繃著神經(jīng),拼命學(xué)習(xí)新知識尋求突破。然而,過度的勞累和壓力讓我的身體開始報警。
終于有一天,在遭受了一次大挫折后,妻子強行把我從抑郁的情緒中拉了出來。“我們?nèi)タ纯?lsquo;安康湖’吧!”妻子指著不遠的漢江說。
“什么湖?”我有點詫異。
“旬陽電站開始蓄水了,城區(qū)的漢江段將要形成的‘安康湖’,據(jù)說以后可以坐船直接去旬陽了……”妻子拉著我從博物館旁邊的小道往江邊走。
遠遠地,江水像千軍萬馬在河道里奔涌,一望無際的湖面和蔚藍的天空似乎融為一個整體,幾乎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。一陣風(fēng)攆著一陣風(fēng)輕拂過來,湖水細浪涌動,波光粼粼。遼闊的湖面上,幾只白鷺在翩翩起舞,時而飛掠水面,時而優(yōu)雅地落在江心洲上,宛如一朵朵盛開在水面上的白蓮花,美得令人心醉。更遠處,是車流如織的漢江大橋和漢江四橋,城市的繁忙和喧鬧讓緊緊依偎的安康湖顯得更加優(yōu)美,更加清靜。
站在清幽的安康湖邊,我突然覺得自己好長時間沒有如此放松過了。我大口地吮吸著新鮮的空氣,感受著江風(fēng)拂過臉頰的愜意,耳畔是湖水輕倚水草和水岸的低語淺訴。那一刻,我的心靈仿佛暫時擺脫了日常的繁雜和瑣碎,只是單純地感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和美好。
慢慢地,落日在我們身后墜入山坳,晚霞蕩漾在風(fēng)中,消融在湖水里,遠遠近近就像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。